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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2月01日 星期四
第253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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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川新闻文学艺术 腊月饦飘香 年    味 “年夜饭”已备好,  等你速归

文学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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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腊月饦飘香

◎秦文堂

日子进入腊月,天地间显现出一种急匆匆的样子,前面横着辞旧迎新的门槛,脚步分分秒秒奔它而去。四季一个轮回,似乎就像一个梦,打一个呵欠,便又回到了原点。总结一下一年的工作,估摸一下一年的收入,为来年再做一个打算。回忆里泛起一年的喜悦与悲伤,盘点着经过的事、交过的人,岁月的河流冲淡了所有的爱与恨。人生的包袱虽然有点重,但岁末年尾,过年依旧是人们工作和生活的热门话题。

说起现在的过年,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是说大部分人生活富足,购买年货生怕落下一件,大包小包,有用的没用的,直往家搬。说简单,是说开着车,揣着卡,超市里跑几圈,就一切OK,不费什么事。其实,平时该吃的吃了,该穿的穿了,该玩的玩了,只差没有贴对联放鞭炮。所以,每天像过年,年味也就变淡了。过日子和过年的差别小了,过年的感受也就强烈不起来。只有把思绪拉回到几十年前,那浓浓的年味儿,激动中夹着辛酸,刻在记忆深处的痕迹,像一道疤,摸摸还在。又如品一口醇厚的老酒,绵长温暖,却没有了第二口,吊着的心和胃口,永远在等待。那时候难以满足的物质需求,所形成的心理缺口,却被过大节的激情、忙忙碌碌的准备、温暖的乡土亲情填的满满。现在的过年重点是在消费物质,享受的是结果。过去的过年更多消费的是心气和气氛,享受的是过程。正因为如此,回想起来,总有写不完的过去,讲不完的故事,忆不尽的乡愁。所以,年味儿,似乎永远在过去,永远在乡下。

说起了过年,便想起了准备年货。在很长很长的历史时期,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农村地区,饦,是农村过年最大的年货,拓饦,是所有年货准备中最大的一件事。

饦,是一种玉米面做成的大饼,直径有20公分,厚度近2公分。从制作工艺看,应该属于烤类,讲究的是火功。做一个饦,大约需要半斤玉米面。那么大的个头,对于现代人来说,觉得真有点野蛮。就是这种看起来近似野蛮的粗粮食品,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之前,一直是广大农村过年走亲戚必备的主打礼品。在粮食匮乏的年代,人们的温饱问题尚未解决,一般的人家,过年前都要准备大约七八十个饦。正月里走亲戚,根据亲戚的远近,拿不同的数量,最少一个,最多四个,再加上二至八个黍米面混合白玉茭面蒸成的枣花,算是一份礼品。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饦,作为礼品交流,不知道是从什么年代兴起的,这种大节里的用品,就像它的样子,厚重踏实,也像它的味道,沉稳的甜与香。这正像中国的农民、中国的农村,实在而不浮夸,粗粗的、憨憨的,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晋东南地区的农村好像比较普遍,其它地方不得而知。虽然我没有看到对它的文字记载,但我还是很自信的认为,它一定是有历史的。

饦的烧烤制作过程叫拓饦,过了腊月二十,一般就陆陆续续开始进行了。之所以叫拓饦,是因为饦是有样的,叫饦样,也就是我们说的模型。这种模型由陶土烧制而成,比较讲究,内底有阴刻的图案花纹,如:象征富贵的牡丹花,寓意喜上眉梢的梅花喜鹊,还有祝福的寿字或者福字等等,周边一道弦纹,使图案更集中更有层次,诗情画意,美轮美奂。总之,所有的纹饰图案都含有祝福、喜庆、平安、吉祥的寓意,和过大年的气氛十分融洽,和中国的传统文化紧紧相连。把面团放到饦样里,拍实,压平,然后翻转倒出来,那些寓意吉祥的纹饰图案便凸显在大饼的表面,每一个饦都像一个艺术品。

虽然饦是正月里才能派上用场,但进入腊月没几天,人们就开始准备拓饦的玉米面了。我们的祖先做事非常的聪明和讲究,总能把腐朽化神奇,总能把一种低等的原料做成精致的成品,这就需要在原料炮制上想办法出新出彩,作为食品,也不例外。要想把饦拓好,当然不能放过对普通玉米面的炮制,先是把几十斤玉米放在一个很大的笸箩里,洒上少量的水,搅拌均匀,闷一两天,看看玉米是否发胀,水分是否吃透,不行的话,再来个第二次,直到用牙咬着有韧性,能一下咬断但又不粘牙正好。这样磨成的玉米面带有少量水分,拓成的饦口感上有黏性,好吃。早的时候,没有机器加工,玉米面都是用石碾盘碾出来的。腊月里,最忙的就是碾盘了,记得故乡曾经有十几盘碾,大碾盘,小碾盘,忙的时候,昼夜不停。家境稍好的人家,可以约集体的牲口,给集体划拨上工分,再给牲口准备上几斤饲料,牲口拉碾,这样既快又省力。但大部分人家还是不会去约牲口,那样代价太大,负担不起,便早早的去占碾,一家大小推一天,一遍又一遍的碾,腊月天短,加上玉米带有水分,特别费劲,天黑了,还是清不了碾,只好借盏马灯继续做扫尾工作。碾好的玉米面凉在家里,防止霉变,剩余的玉米皮,加点其它粮食,蒸成皮疙瘩,配点酸菜汤,填肚皮,当饭吃。

到了腊月十七八,就要发面了。把几十斤玉米面用开水和好,分别盛到多个大盆小缸里,用“蔽圪撇”盖好(“蔽圪撇”是一种高粱杆子做成的盖子),围着炕上的煤火,摆放一圈。那时候,家里的温度比外边高不了多少,早晚气温更低,在屋里说话,呼出来的气都是雾状的。当时没有什么速酵粉什么的,时间加温度,自然发酵。所以,为了让面发的快、发的好,把一些破衣服、围裙都盖在上面,甚至用被子褥子把盆和缸一圈圈的围起来,以此保温。

面发好之后,就要拓饦了。拓饦不是一家人能干了的事,不仅需要劳力,而且需要有经验的人合伙干。一般情况下,都是三四家合起来,一家一家挨着拓,男人女人都闲不着,两天才能完成。拓饦的日子,大人们早早的就起床了,小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切用具准备的停停当当。即使遇上了下雪天,也不会停工。因为,无论人还是鏊具都是约好的,一家家的排队,下一家都在等着。饦鏊都是集体的财产,有大鏊,有小鏊,大鏊直径有一米多,一鏊可以烧七个饦,小鏊直径在一米以内,一鏊可以烧五个饦。男人们把铁鏊抬回来,放在院子里合适的位置,周围用三根檩条一样的木杆搭成三脚架,鏊的盖子上有三个铁环,用铁链子连接铁环把盖子吊起来。再用一根像椽一样的木杆当作起降鏊盖的长手柄,用手握住,往下用力一压,盖子就向空中提起,游在一边,开合自如。这样,饦鏊就算安装好了。在此期间,大门外走过的人也会到院子里来,招呼着,指点着,议论着,搭把手。气氛欢愉,一派祥和。

接下来就是劈柴点火,鏊盖子是一个均匀的凹面,中间低,外沿高。把上面堆起木柴,然后点燃,过一会,把烧红的木炭分离出来,堆在鏊底下,作为底火。上下都有火,饦虽然厚,但上下都烤,受热均匀,熟的也快。另外,饦不能翻烧两面,因为那样会破坏饦的造型和图案。鏊热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往里边放饦了。最关键的是火候,鏊太热了,饦就会被烧糊表皮,而里边却是生的,夹生了,就等于糟蹋了。如果不到火候,出来的饦没有黄黄的火色,硬的像砖头,不好看,更不好吃,还浪费时间,效率很低。所以,掌握火候的人就是拓饦的行家里手,凭借经验,做的恰到好处,刚出鏊的饦虚腾腾,黄呵呵,光泽好,弹性足,很是馋人。那玉米食品的特殊香味飘的很远,一家拓饦,那临近的一大片人家都知道。

女人们屋里屋外的跑,有团面的,有拿饦样拓的,有往外送生的,往家运熟的。院里屋内洋溢着一种繁忙热闹、和谐吉祥的气氛,从人们的说笑中,可以体会到对美好生活的一种向往和追求。拿饦样的一般是手脚麻利的女人,拿一块团好的面团,往饦样里一按,一拍,一翻,倒在蔽圪撇上,一个饦便成型了。然后在花纹上均匀抹上玉米面做成的面汤,用筷扎三个孔,好了,可以入鏊了。手法自然娴熟,一气呵成。在上一鏊出鏊之前,下一鏊早准备好了。抹面汤主要是增加表面水分,防止入鏊后,一下子被烤糊。扎几个孔是防止饦面在高温下鼓起大泡,破坏了上面的美丽花纹,影响看相。出鏊后,又在表面抹一遍糖稀做成的稀汤,增加甜度和减缓水分的蒸发,保证软黏的口感。

刚出鏊的饦,吃起来有黏性,味道微甜,还有那种发面的香,但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只能尝尝。稍微凉几十分钟,两个一组,正面对正面合起来,放在楼上,可以放二十几天不坏,只等过年走完了亲戚,剩下的才可以吃。

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大部分乡村都有了粮食加工厂。从那时候起,拓饦用的玉米面,是机器加工的连皮带圪杂的干玉米面,老百姓把它叫做“一风吹”。由于玉米面的变化,饦的口感也失去了那种原始的味道,但一直到它离开人们的生活之前,拓饦的程序始终没有变。

饦,作为生产力发展低下时期的产物,是老祖先留下的特殊记忆,满载着的却是乡情乡愁。它离开过年已经有三十多年了,饦鏊也不知道被什么人卖了废铁,饦样偶尔在县城的古玩店也只能看一眼。但那高高的三脚架下晃动的铁链子,那燃烧的木柴吱吱冒着的青烟,青烟下猫着腰操心火候的邻里乡亲,那一双双被冻裂而缠着胶布的手,还有在寒风中冒着热气、飘着香味的一摞摞刚出鏊的饦,那弥散在腊月里浓浓的年味儿,却永远不会忘记。那拓饦热闹而温馨的场景就在眼前,那饦的香甜也一直留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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