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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川新闻清明专题 清明节前思绪长 清明感怀

清明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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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感怀

◎薛欣红

那年,父亲尚在。

距离清明还有一周,他已经沉不住气,接二连三来电提醒,唯恐我记不住上坟烧纸的日子。隔天一大早,又从大哥那里获悉,二叔已自京抵潞。我内心一阵翻腾,暖如春潮的思绪一波又一波涌上心头。什么叫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便是最好的解释!血浓于水的亲情,哪怕光阴再荏苒,任凭千山隔万水,终难将其阻断。

所谓老家,早已成为一个空泛的概念。几十年来,家族成员散居天南海北,各于异地安门立户,生根发芽,只留一把锈锁不离不弃,守候着空旷无人的百年老院。大家平时沿着各自的轨道在不同的生活圈奔波忙碌,因为距离,即便是春节,也只能通过电话或网络遥相问候,彼此祝福。

然而,清明——只有在清明,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牵拽着,老老少少不约而同,从四面八方集中返乡,扫墓祭祖。这根线被一个叫余光中的游子写进一首诗,名曰乡愁,一头连着生你的人,一头扯着你生的人。

我对清明的最早记忆,仅可上溯至1978年。在经历了“文革”十年浩劫之后,全县第一次规范组织了初中入学统一考试。常识命题老师从二十四节气中选出几个,狡黠地设计成名词解释,在中国文化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清明”,毫无悬念地赫然在列。常识是当时小学阶段开设的一门学科,类似于今天的孩子所学的自然。

二十四节气,几乎每个中国人都能倒背如流,但各个节气对应的意思,心中无数者并非我一个,它也是许多同龄孩子的知识盲点。至少我所在的班级,同学们没有被要求背过其中任何一个。当时一看试题我就懵了,本能地心慌意乱,绞尽脑汁亦不知如何下笔。凭直觉断定,如果傻乎乎地回答“清明是上坟烧纸的日子”,恐怕会被阅卷老师笑掉大牙。我自作聪明,当机立断对其给予了否定。直至考试结束后,依然对那些作答如此的同学嗤之以鼻。

虽然我试图另辟蹊径,但基于自己的知识空白,实在想不出它另有何义,最后只好乱涂一气,勉强交卷了事。事后被老师家长问及,因为连我自己亦不知所云,所以嘟囔半天也没说清楚。

走出考场的我如释重负,很快把这事儿扔到了爪哇国,整个夏天我心里只惦着一件事——尽情玩耍,享受漫长的假期。顽劣成性的小红姑娘身上缺少良好的学习品质,当时懒得翻阅课本查找答案。倒是若干年后忆起这段往事,才突然来了兴致,于是带着疑问钻进图书馆恶补,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权威解释。

《岁时百问》对该节气定义如下:“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而明净。故谓之清明节。”《淮南子·天文训》云:“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乙,则清明节风至。”一般字典简单解释为:二十四节气之一,在四月四,五,六日,民间习惯在这天扫墓,踏青。

通俗地讲,清明有两层含义。一和农业耕作有关。清明节一到,气温升高,雨量增多,春光明媚,草木吐绿,正是春耕春种的大好时节,故有“清明前后,点瓜种豆”、“植树造林,莫过清明”等农谚。其二,几乎全国各地都有上坟扫墓的风俗。此风俗源自春秋时期介子推拒出绵山抱树焚身的传说,故事的另一个主角晋文公为表悔恨和纪念,将这个悲壮的日子定为寒食节。唐代诗人卢象《寒食》诗言:“子推言避世,山火遂焚身。四海同寒食,千秋为一人。”说的即是此事。

母亲在世的时候,每年看她不厌其烦准备扫墓祭祖的零杂碎物,总嫌她迷信思想严重。整个过程中母亲表现出来的虔诚和一丝不苟,不仅未能让我有丝毫感动,反倒给我以滑稽之感。小时候,我甚至经常亮出自己三好学生的身份,用趾高气扬的腔调教育她:“你准备那些东西死人能知道吗?这不是铺张浪费吗?”类似振振言辞一年一度机关枪一样从我嘴里突突冒出。当然那时候我的认识,尚未上升到保护环境的高度。

身患绝症的母亲于1997年农历六月十九离开人世。此后的每个清明,兄妹三人有了上坟的必尽义务,不论多忙,也要把手头的工作放下按时归巢。一年到头出差在外的大哥,每次都想方设法,尽可能把日期提前或推后。有一年,大哥滞留欧洲未能及时赶回,仍于百忙之中挂通隔洋长途,反复且郑重交代大嫂,务必与我等同去替之尽孝。

母亲的辞世,年岁的增长,让我对这个特殊日子所包含的内容有了更深的理解。开始几年,作为几十年来习惯了家人呵护和宠爱的掌上明珠,我不能接受已与母亲阴阳两隔这一残酷事实。每次上坟,尽管一路提醒自己不可失控,但事到临头眼泪总是不听话,哗哗哗地不管不顾,淌流如河。有时怕族里人笑话,便拼命压住喉头用力吞咽,那种欲哭不能、无法尽情宣泄的滋味难受至极!在母亲去世三周年的祭日,我一边往

祭台上摆放供品,一边把她在世时日子的温馨和离世后内心的孤寂做对比,两者之间的强烈反差让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悲苦,扑在荒草丛生的坟头哭得声嘶力竭。不论谁来劝慰,我柔弱的身躯似乎被一块磁铁吸在坟头,愣是起不了身。女儿肆无忌惮的情感宣泄,终于把父亲也惹得呜咽不止。父亲的腿脚已经不再灵便,他是顶住全家人的反对挣扎着走到墓地的。我清晰地记得父亲面对祖先说的那句话:恐怕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给你们上坟,不孝男已经不能跪下磕头了,就给你们鞠个躬吧!说完便颤巍巍地弯下腰,郑重地起落了三个来回。

父亲的呜咽让原先劝我的亲戚们不再坚持,转而齐刷刷沉默不语,现场气氛凝固为一种从未有过的肃穆。我知道,每个人都和我一样难过,只是男人们,把自己的悲伤深深埋在心底,他们只在心里一遍遍缅怀自己的亲人。在双膝跪地的一刹那,哪一颗心,不在为自己的亲人默默祈祷!我一向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可有一个奇怪的现象百思不得其解:清明前一段日子,母亲的身影总会频繁出现在梦里,每次都活灵活现,今年尤甚。在我的老家,每年阴历十月初一是另一个重要的扫墓日,去年我身染小疾缺席未去。我愿意相信,母亲托梦是在责怪我,她怕我遗忘了几十年的母女情分,所以和父亲一样,一老早就来提醒!

自打母亲离世,我便接了她的班,一样提前把纸火、鞭炮、供品、冥币等祭奠用品一应俱全准备得妥妥当当,甚至还学会了折叠民间所说的元宝。虽然我知道这些东西逃不脱被焚烧的命运,可还是一丝不苟将它们叠得整整齐齐。因为我十分清楚,母亲是个精致的女人,粗糙的东西,她相不中。

而这一切,母亲在世时我是多么不屑啊!

正如父亲所料,那次坟头鞠躬代跪之后,他再没有能力上坟。直到2012年冬一个飘雪的日子亲自住了进去,去和我的母亲以及他自己的父母团聚。从此,我便没有了娘家,如果偏要说有,便是父母的墓地。

爱需要仪式,需要表达,哪怕阴阳两隔。清明,绝不是一个简单的祭奠日,它像一根连接阴阳两界的导线,让生者与逝者一年一度灵魂碰撞,隔空对话;它寄托着生者对逝者的崇敬与缅怀,饱含着祖先对后人的祝福与庇佑,也因此荷载着血缘根脉和家族文化的代代传承。而千万个家族的根脉聚拢在一起,便擎起了整个中华民族的脊梁和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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