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陵川◎秦文堂

陵川的春天来的总有点迟，她蹒跚的脚步似乎叫人有点着急。就像白居易笔下的琵琶女，不慌不忙的吊着人们的胃口，总是到了谷雨，才“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所以，你不但得有耐心，还得学会体会。今天是早春的阳光，明天恐怕天空又漂浮着冬天的的乌云。前半天在冬天的寒风里领悟，后半天可能又沐浴在春雨里。没有一个好的脾气，也只有在脱衣服加衣服的烦恼中度过了。所以，你摸准了太行山巅的脾气，你才能感受到它的温柔和刚毅。

记得2014年的惊蛰，特别的叫人难忘。前半天还是风中夹着悲凉，雨里裹着寒意。雨停了，抬头看天，天空似乎也清澈不了多少，仍旧不见如棉如絮的朵朵白云；低头看地，似乎有了点点的绿意，但向上依旧飘着萧瑟之气。冷风来，冷雨过，心头一紧，好像与春相去甚远。冬与春的过度如此之慢，春与夏的衔接更不敢去想。出人意料的是，中午时分，吹来湿湿的一阵凉风。接着，以为雨又要来了，现实却是意外的飘起了雪花。像棉絮，像鹅绒，像秋风中的蒲公英。片片缕缕，粘结成像指头肚般大小的空虚球球，就如古代的绣球变成了极度微缩的袖珍版，又像小孩子玩的肥皂泡，大大小小，一朵一团，稀稀落落，好像可以数清一样，慢慢的从天空往下飘。轻柔、安静、委婉。看天有雪，落地全无。用手去接，瞬间即逝，只看见手心有点湿。下雪时的气温反而不再寒冷，空气清新湿润，扑面而来的是微微荡漾的春的气息。在老家南马、附城活了大半辈子，真没见过这么多情的雪，更没见过这么婉约的惊蛰。一天之内、转眼之间变化竟如此之大，天幕之下，就如一场漫无边际的惊天大魔术，真叫人目瞪口呆！这就是早春陵川的神奇，这就是陵川早春的神秘，它给了寒春里等待的人们以极大的惊喜，和对鸟语花香的真正春天的希望和期盼。这时节，陵川以外的世界，春雷萌动，万物复苏。已经是“桃始华、仓庚（黄鹂）鸣、鹰化为鸠”的时节了。这物候的差别，也叫人对大自然多了几分喜爱和敬畏。陵川的早春时间有点长，真正的春天确实来的有点迟，但时时的变化和反复，又给了我们各种不同的体味，以及外地人无法品尝的滋味和无法想象的色彩。

当天曾为这可爱柔美的惊蛰划拉过几句《蝶恋花·惊蛰》，感叹陵川春深的一种心情。在这里献给我心中的大美陵川，献给陵川惊蛰时节的漫长早春。

春早惊蛰团雪舞。

一路轻盈，寰宇轻轻数。

柔婉凉风山顶度，

草黄瘦弱频频顾。

杨柳多眠春不语。

桃杏依堤，醉梦沉沉暮。

千古江山烟雨处，

小城水墨描一路。

当然，这不是陵川真正的春天，只是早春里的一段小插曲，真正春天的脚步仍然还在路上。即使到了清明前后，依旧气温不稳定，还得等到谷雨，陵川的气候才像一个真正的春天。到那时候，就像百米赛跑，一阵风过去，山青了；一阵雨过去，水绿了。迟到的东西自有迟到的韵味，只要你会欣赏，那满口的醇厚可以有无数的诗篇。

早春的陵川，夜里很静。静的很是美妙，静的似乎可以听到流星划过的声音。白日的喧闹早早的便消失了，夜晚的繁华似乎也仅仅限于局部。很享受每一个这样的夜晚，静静的、甜甜的，安详而委婉。心里似乎能感觉到花开的声音、草长的声响，也每每能感受到大自然生命的萌动。自己的心脏是如此的有节奏，每个毛孔似乎都在一张一翕。总是躺在被窝，灭了灯，看着黑黑的家，不想马上就睡。就这样静静的享受着二十四小时里吵闹的间歇。是啊！人的悲剧大多源于喧嚣，红尘的罪恶也大多来自喧嚣。无怪乎修炼的真谛就是一个字：静。就这样，傻一会儿，呆一会儿，想想东想想西。月亮升起来了，一会儿挂满了整个窗帘，清辉如霜，像白纱隔着的黎明，像牛乳涂刷的清晨，整个卧室也朦胧起来。子夜静，人不眠，月满窗。轻纱朦胧清辉泻，辗转锦衾待更长。偶尔传来一两声汽车喇叭声，远远的，很柔嫩，一点也不刺耳，倒给这静的乐章增添了几节和弦。

陵川早春的夜啊！就是这样叫人享受。甜美而安详，清新而安静。就像一首小诗，意境深邃，百读不衰；又像一幅简笔画，简洁明快，百看不烦。

想起发达的城市，那灯光是浮躁的，点燃了虚荣的欲望，激发了罪恶的冲动，别以为那样的时光最充实，苦难和泪水浸泡着灯红酒绿，挥发着富人的口臭和胭脂的香。只有在陵川的早春、山城的夜才有这样的温馨、这样的安静。这才是真正的良辰美景啊！我不愿意在睡梦中让它白白的流淌。有时拿起手机，读几句经典诗句，或者写下一些文字，算是不辜负这自然的馈赠和明早的太阳。

早晨一觉醒来，大多的日子，丝丝缕缕的阳光已洒在了窗上，那么柔，那么漫不经意。陵川早春的清晨，有时夜晚会有一场小雨，似乎那挂在窗帘上的阳光也沾满了湿气。虽在被窝，似乎看到了清新的田野和白云装饰的蓝天，似乎闻到了泥土的芬芳和野花诱人的奇香。

陵川早春的雨也是不寻常的，尤其是在早饭前后，不知不觉，飘起了细细的雨，天地之间，混沌无限；古陵大地，雨霏雾罩。真是雨有雨的美，雾有雾的妙！那个细，那个柔，真叫一绝！不知是天下雨，还是地升雾。头发打湿了，未见一点雨滴；视线模糊了，未见一丝雾飘。陵川哪！山有山的秀，川有川的好！

细雨洗过的山城，走在院外的水泥路上，伸伸懒腰，做个深呼吸。真好！空气是那样的清新，湿润的风儿拂来抚去。一片祥和一片柔情一片惬意！天地之间，阳光弱媚，白云闲飘，鸟儿鸣叫，花香浮动。真是，不到陵川不知道陵川早春清晨的好，不到陵川不知道陵川风雨的妙。

晋城和陵川相隔几十公里，但完全是两个世界。如果你在早春三月坐车到晋城，会看到路旁桃花已开，柳的叶苞也点满了枝条，车窗外的田野，片片的春光，明媚耀眼；点点的春色，正在生长；空气中到处弥散着春的气息。但陵川春的脚步要慢很多，整个大地依旧在带着寒气的风中酝酿。陵川的春天，不温不火，不急不躁，当她来临的时候，就象一位成熟的少妇，含着笑，款款从远处而来。很沉稳、很从容。有沉淀、有内涵。她是太行山的魂，她是王莽岭的血脉。迟了的等待，叫人揪心的爱。当晋城落红飘零，相思一地的时节，陵川所呈现给世界的，正是姹紫嫣红，草丰绿盛，山川披彩，万里画图。正值此时，每每从晋城返回陵川，总能想起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大山的春天确实与众不同，蓝天白云，山清水秀，野花绽放，莺鸣草丰，真是有形有声。耐心的酝酿，真诚的铺垫，一夜过去，换了人间。整个过程，就像一个令人神往的彩色梦幻。你会长长的呼一口气，又和这个美丽的季节相约了。

最后，录1999年给《陵川报》古陵楼专栏写的一首小诗《早春》，作为结尾。愿我大美陵川四季都是景，处处都是诗。

一阵春风吹过

春水轻轻流淌

不知要流向何方

一阵春风吹过

山坡泛起微微绿浪

道道波纹闪烁着亮光

一阵春风吹过

嫩柔的树叶推推搡搡

声音就像蚕儿咀嚼桑叶一样

一阵春风吹过

轻轻抚摸城市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