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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3月15日 星期五
第259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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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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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春 秀 赵泽斌

年月都过了,春来了,像一个小闺女赶去约会一样来了。香靥凝羞一笑开,柳腰如醉肯相挨……可惜,人到中年只有日长春困下不了楼台。年轻人是用来加油的,年龄一大就是用来刹车?!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想起刀就疼都是因为人到中年。母亲打过一个电话来说春秀没了。春秀没了,春秀没了,春秀怎么就没了?一向身体棒棒的春秀怎么就没了?

春秀是老城关人,兄妹好几个,父亲走的早,母亲保护着半个身子的三弟。他独自成家后又得一男一女。农闲就去踢小工,老婆在街上摆摊,日子过得一个叫张急(忙碌)。他每天睡眼惺忪,眼屎就是标签,头发像囚犯一样,穿得破破烂烂,过得摇摇晃晃,走几步就打一哈欠,就像刚酒醒一样……社会风云变幻,他倒是闲庭现步。说玩世不恭,还挺能替别人抄心,没有几个人把他的存在当一回事。

按照几千年留下的规矩,庄稼人除了地里的活,想要有些出息,就去外头闯一闯。如果不想出门,就只能卖些力气活。卖力气活,通俗说法叫踢小工的,就是跟上匠人找些零花钱。过去小城匠人分泥瓦匠木匠石匠铁匠油匠醋匠制衣匠响器匠金银匠瓷器匠鞭炮匠油漆匠纸火匠(也有说法是油漆匠和纸火匠是一家)等等。匠人在老以前那是很有面子的手工工作者,随着工业社会到来,正在全面淘汰。匠人总是有些独门绝技是徒弟小工学不会,心眼多的徒弟小工是最讨厌。徒弟不挣钱白干好几年,还很难学到真本事,但是可以干匠人的活。小工要挣工钱,匠人防的也很严实,根本没有机会插手匠人的活。学本事就得付出代价,这就是规矩。规矩很简单,做起来也不容易。日子就是这样,这种自给自足的农村经济,使得为数不多的钱就在乡亲们手里转来转去转了几千年。

春秀就本来是那种没头没脑的小工,甚至连小工的活也不上心,把自己搞那么累干嘛。匠人们喜欢的不得了,就是克扣不给他工钱也不会生气。实在饿的不行,就跑匠人家抢饭吃,也不管家里其余几口人还没饭吃。他家经常饱一顿饥一顿。头几年回到老家还见他大中午在吃玉茭糊饭,真真是呀。有块地可以保证饿不死,土地就是庄稼人的命根子,但是土地老爷救不了穷,家里依旧是穷的叮铃咣当。二弟是个小工头,工头就是组织匠人干活的。哥俩卖了旧房买了一块地,用剩下的钱修成了房框框。二弟没和他商量就在院正中修了一堵墙,独自修了个大门。他就是这么死心眼,踢了一辈子小工连个一尺的墙都垒不起来,用一些柴草胡乱垒了个门,房子还没有密墙(墙上糊石灰),更不用说铺地,就住进去了。

他老婆不知道在哪个村找的,几乎没有要一分钱彩礼就跟他过上了,可能就是崇拜小城的花花世界。勤快憨厚虎气实在,看着烂泥扶不上墙的丈夫,没有别的选择,独自艰难撑起了一个家。夏天做凉粉凉皮卖水果卖花生瓜子卖小孩玩具各种廉价用品,由于太实在,也挣不了多少钱。有一年抱着孩子在街上逛,见她的小摊上有烟花就买了几个。她非得批发价给我,看着她大冬天穿着破旧的棉袄,被西北风吹得瑟瑟发抖,实在不好意思。趁她不注意,把钱塞到她兜里。没想到第二天就退给了我父母。还有一次见她在家做糖葫芦,没有上好色,成了粉葫芦,只要加一种有毒的色素就可以拿到街上卖。可她没有这样做,怕给别人填上麻烦。

看着他一家人过得艰难,二弟终于良心发现。让他去自己工地干活,其实就是监工。没想到被匠人夸了一辈子的春秀适应不了这个角色。在工地上净帮别人干活,也不管有人偷了水泥沙子钢筋等等,也不管有人不好好干活。被二弟一顿数落后,才有所改变。匠人们显然不高兴他角色的转变。说他学坏了,坏人没有好报,还有人威胁将来有生活不找他踢小工……春秀有些蒙圈,被人耍了一辈子,怎么样也学不会耍别人。想到血肉之亲,想到乡党之亲,人活的还不是图个“痛快”二字。只要匠人们不太过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倒平静了一些日子,总算能给家里交些钱。

工头,小城的工头做得都是拆东墙补西墙的生意。过去很多主家,甚至有些机关单位,常年拖欠工头的款项。一是小城经济不景气,二是防止工程有什么问题等等。反正你不干,有的人抢着干。有些工程还得工头自己垫着干,工头每天的日子就是四处筹款。他二弟最怕过年过节,四处打点,各种相关人士都需要照顾到,一个小差错就会让一年甚至几年白干。有次二弟顺利拿到一笔款子,给了他一千块,让他不要给别人讲,等拿下下一个工程后再给匠人们。他的口袋破了也没注意,有一个匠人捡到后并还给了他。后来这个匠人问他钱从哪来的?他回答的不太利索,每个人都等着用钱,结果都跑到他二弟家。他弟虽然没有生他的气,但是第二年的生意泡汤,连个汤水都没看到。

总要继续生活,还得靠踢小工来补贴家用。慢慢春秀发现在小城踢小工的都是外地人。河南四川的居多,年轻壮小伙只要他一半的工钱,干活干得还干净利落。后来,外地人越来越多。不用说小工,匠人们都觉得奇怪,可工头们高兴,带着这种队伍可以赚得盆满钵盈。可后来工头们又发现,原来自给自足的钱还在乡亲们手中流动,现在全被外地人挣走。还有一个严重问题就是匠人小工们都学“懒”变“笨”了。口袋空空,匠人们干开了小工的活,有些塑钢铝合金新材料根本不会做。好多乡亲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去干比“踢小工”还苦的纯力气活。以前上街,到处是熟人。现在是一座空城,走很远,还找不到几个。老人女人孩子成为主流,春秀碰到我回家就讲小城变成一座空城。

好在春秀还有靠城边的两亩地,以前被人偷秋伤透了心,现在变成宝。卖一小块可以用一阵子,还有人羡慕他卖地发财,他满含泪水的说是在卖命根子,有块地自己没有被饿死,后人就顾不上。通过卖地,还了外债,看好了老婆的病,装修了房子。男孩考上大学考上公务员“娶”上媳妇生下孙子。闺女远嫁四川,媳妇去新疆照顾儿子一家。春秀终于可以在小城做到真正的“痛快”,这块土地生下他养着他守着他,这块土地还被自己“出卖”。他内心涌现出莫名其妙的痛,实际上这是已经好些年的肺气肿,一直没有更多的钱来治疗,一直忍着,一直没有和儿女甚至老婆说过……亏欠家人的太多,儿子还是倒插门。

春天来了,春暖花开,春风十里,诗情画意中还是有些春困。春秀庆幸还能留个全尸,还给黄土地一个人情。他老婆儿女还在他乡,他们会留在这块土地上么?邻家们好些天没有见他,他身体一直很好,直到一股恶臭流出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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